说起隋唐,除了“天可汗”李世民传说中的主角。
可惜的是,演义与历史终究有较大出入。不同于小说演义,历史上的“秦府旧将”在步入贞观年间后,并未延续昔日的辉煌,反而表现得十分低调,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从结局来看,“秦府旧将”大概可以分为三类人:一者参与谋反,而后兵败身死,如侯君集、张亮等人;二者早早离世,未有幸见到“贞观之治”,如秦琼、段志玄等人;三者虽然活跃,但也鲜少挂帅出征,如尉迟恭、程咬金等人。
以尉迟恭为例。在“玄武门之变”与“逼迫李渊退位”这两件事中,他出力最多、立功最大。据《旧唐书·列传第十八》记载:“及论功,敬德与长孙无忌为第一,各赐绢万匹;齐王府财币器物,封其全邸,尽赐敬德。”同年(武德九年,626)九月,尉迟恭升任右武侯大将军、进吴国公,获封1300户食邑。
然而,备受李世民器重的尉迟恭,却在这之后鲜有作为。贞观元年(627),尉迟恭破突厥于泾阳;可等到他下次出征,便已是贞观十九年了,而且还不是单独领兵。彼时,李世民亲征高丽,尉迟恭从征之。与他相似的还有程知节,其军事生涯同样在贞观年间暂时画上了句号。
以上种种,是否说明唐初的战事并不多呢?显然不是,因为贞观年间的大型军事战斗,主要被“二李”包圆儿了。在“秦府旧将”赋闲在家时,李靖、李积二人反倒名震东北,恩抚西域。
综上,不难得出结论:前两者(早逝与谋反被杀者)的确是“秦府旧将”在贞观年间颇为低调的主要原因。但更加值得深思的,还是尉迟恭、程知节等人:仍活跃在朝堂的他们,为何不如以往受重视了?
与李世民的执政方向“背道而驰”,是“秦府旧将”在贞观年间地位衰落的根源所在。贞观元年,封德彝在李世民面前吹捧军事武功,当即遭到后者反驳,见《唐会要·卷三十三》:“朕虽以武功定天下,终当以文德绥海内。文武之道,各随其时。公谓文容不如蹈厉,斯为过矣!”
李世民的“文治”思想,于此时初见端倪。及至贞观四年,李世民已明确表达出自己“偃武修文”的政治主张。据《资治通鉴·唐纪九》记载,上(李世民)谓长孙无忌曰:“贞观之初,上书者皆云:‘人主当独运威权,不可委之臣下。’又云:‘宜震耀威武,征讨四夷。’唯魏征劝朕:‘偃武修文,中国既安,四夷自服。’朕用其言。”
初唐能有“贞观之治”,离不开李世民文武并重的政治主张。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武将出身的李世民在登上帝位以后,能虚心纳谏,并将国家发展的重心转为文治,殊为不易,大见其功夫之深。
所以,在这种政治环境下,武将出身的“秦府旧将”遭遇冷落,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谁叫他们没有像李靖、李积这般,做个文武双全的能臣呢?没错,“二李”虽然在贞观年间屡立战功,但有意思的是,他们最终都由武转文了。李靖因军功累迁为尚书右仆射,成了治国的宰相;李积不甘示弱,历任并州大都督(即李治)府长史、同中书门下三品、太子太师等文职。
严格意义上说,李世民通过弑兄逼父的手段逐得王鼎,算是得位不正。为此,李世民当然要不遗余力地宣扬“君臣之义”。为了避免后人向他学习,李世民不止一次强调:“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
于此处所见,反倒有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思。但对李世民来说,这的确是无可奈何的办法。为了消弭自己发动“玄武门之变”带来的消极的政治影响,李世民在位时经常把“君臣义重”挂在嘴边。
由此可见,明定“君臣义重”已成为李世民的执念。问题便出在此处:在当年的“玄武门之变”中,尉迟恭、程知节、秦琼、张公谨等人是出过大力、立过“大功”的。换言之,“秦府旧将”与李世民都已被打上了“反君臣之义”的标签。
在此情形之下,李世民自我安慰倒也就罢了,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秦府旧将”。倘若李世民再毫无顾忌地继续重用他们,岂不是又违反了他自己辛苦宣扬的“君臣义重”?
正因如此,“秦府旧将”与“玄武门之变”一样,都成了李世民尽量避而不谈的话题。
陈寅恪先生曾在《论隋末唐初所谓的“山东豪杰”》一文中指出:山东豪杰是唐初功臣中的山东人士,他们为“玄武门之变”出力颇多,因而在唐初政治上占重要地位。由此观之,山东豪杰出身的秦琼、程知节以及山西的尉迟恭等“秦府旧将”,之所以能在初唐年间扬名显达,与他们对李世民的支持有莫大关系。不过,在李世民开启“贞观之治”后,这些功勋旧臣显然无法满足他的治国需求了。
彼时,“秦府旧将”在朝堂占比颇高。可李世民不仅需要山东士族的帮助,受“关中本位”政策的影响,他更离不开关陇贵族的支持。而且,为了均衡东西、南北之争,李世民还需要提拔一些江南士族入仕。
一份“蛋糕”就这么大,“新人”要多分一口,“老人”就会少分一口。因此,在李世民拔擢“四方之士”的执政倾向下,昔日辉煌一时的“秦府旧将”,也难免会走向衰落,这是导致他们在贞观年间低调无比的直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