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能力与英国崛起

一、

“光荣革命”（1688年，英国资产阶级和新贵族发动了非暴力政变。由于政变没有发生流血冲突，故被称为“光荣革命”。英国君主立宪制政体即起源于这次革命）之前，英国不是法国的对手。1337-1453年间，英法打了一场世界上最长的战争，即着名的长达116年的“百年战争”。法国获胜，英国几乎丧失所有的法国领地。

“光荣革命”之后，英国开始了军事上的崛起，从“光荣革命”到滑铁卢战役的127年里，英法两国有一半时间（64年）处在断断续续的战争状态。最终的结果是，英国全面获胜，摧毁了法国的海上力量，夺取了法国的海外殖民地。随着拿破仑帝国的崩溃，英国迎来了辉煌的19世纪。

为什么“光荣革命”后，英国军事力量变得如此惊人？

主要是英国人的借钱能力变强了。

英国的财政收入中，直接的税收还是小部分，大部分是国债。也就是说，英国的财政能力，更主要的部分是体现在“借钱”的能力上。

我们知道，打仗就是打钱，比谁的钱经得住消耗。“光荣革命”之后，因为国家体量的关系，英国的税收仍然没有法国多。但是，英国通过发行国债，获得巨额资金。1695年，英国的国债总额达到840万英镑，是税收的两倍。以后更是直线上升，1700年达到1420万英镑，1763年增加到1.326亿英镑，到了1790年，国债总额攀升到2.44亿英镑，是当年政府收入的15倍。正是强大的筹资能力，支撑着英国打赢了一场又一场战争，成为世界头号霸主。

1688年，威廉三世抵达英格兰

换句话说，英国之所以能称霸欧洲，是因为它在欧洲最能借钱。

法国失败是因为它借不到钱。法国人也不傻，为了打仗，它也努力发行国债。虽然法国政府愿意付出的利息差不多是英国政府的两倍，达到6%以上，然而，没有人愿意买法国的国债。拿破仑在位10年，筹到的国债一共只有6300多万法郎，约合当时的274万英镑，不到英国国债的1%。这是拿破仑最终遭遇滑铁卢的根本原因。

二、

为什么法国人借不到钱呢？道理很简单。借钱最关键的是什么？是信用。信用好，能借到钱；信用不好，没有钱可以借给你。

欧洲历史度不高，说话不算话。二是国王的寿命是有限的，老国王死了，新继位的国王有可能不承认前任国王欠下的债务。国王们虽然付出很高的利息，却通常借不到多少钱。

16世纪，哈布斯堡王朝要和法国开战，急需资金。这次，哈布斯堡皇帝脑筋急转弯，不再用个人的名义借钱，而是以其领地荷兰州议会的名义来借。

为什么以议会的名义来借呢？第一，荷兰州议会信誉特别高。荷兰是欧洲议会制度最发达的地区之一，议会制度最为成熟。荷兰州议会诞生之后，一直信誉良好，从来没有违约过。荷兰曾立法保障银行交易的绝对自由，后来，荷兰和西班牙的军队在海洋上厮杀时，西班牙贵族手中的白银居然仍可以自由地从阿姆斯特丹银行的金库中流出，荷兰的银行甚至还可以合法地贷款给正在和自己国家作战的敌人。所以，大家信得过荷兰。

第二，更为关键的是，国王会死，荷兰州议会却是永久性机构，不会消失。

第三，哈布斯堡皇帝有时穷有时富，荷兰州议会的税收一直稳定增长，有稳定的还债能力。

当然，荷兰州议会不会无条件为哈布斯堡皇帝借钱，荷兰州议会同意为皇帝借钱，但要求以后有权限制哈布斯堡皇帝的财政支出。这样，还款就有了双重保障。

于是，哈布斯堡皇帝以交出部分财政权为代价，将自己的“个人借贷”转换为由议会这一公共机构发行“公共债务”，“国债”诞生了。荷兰州议会以其高度的信誉、稳定的偿还能力和永久存在的生命，轻松地为哈布斯堡皇帝借到大量的钱。

国债制度的诞生，意味着根本性的制度变革，即“王权”受到限制，议会的权力获得扩张。

英国“光荣革命”之后，来自荷兰的威廉三世继承了英国王位，把荷兰的这套国债制度带入英国。

英国拥有良好的发行国债的基础。与荷兰一样，英国拥有成熟的议会制度。人们对英国政府充满信心，相信英国政府肯定能守信归还本息。英国民众非常踊跃地购买债券，认为这样比把钱存在银行划算。英国人均购买的国债额，在威廉三世时期达到3.1英镑，到美国独立战争时期增加到29.15英镑。由于英国政府的透明度较高，欧洲大陆的投资者非常愿意投资英国。荷兰人、犹太人，甚至敌对国家法国的投资人，踊跃购买英国国债。所以，英国能借到全世界的钱，来支持自己与法国打仗。

1786年，英国首相皮特在下院宣布：“这个民族的生机乃至独立，建立在国债基础之上。”

三、

在发行国债方面，法国人远远不行。法国实行君主集权制度。专制就意味着任性，意味着朝令夕改，意味着不讲信用。国债发明之前，法国国王以个人名义举债，总是借不到多少钱，因为历史上法国王室的信用一直很差，是着名的“老赖”，有的国王甚至用杀掉债权人这种办法来逃债。

英国人发行国债之后，法国人有样学样。但是，法国的议会政治不成熟，代议制度很落后，议会无力控制国王。法国的三级会议在1614-1789年间，100多年没有召开，国王的权力不受约束，经常东一下西一下瞎折腾。虽然法国国债利息很高，但大家信不过这个国家，没有人买。

“老赖”的法国王室借不到钱，只能靠不断增税，甚至通过卖官鬻爵来筹集军费。王室财政危机最终引发政治风暴，导致王朝轰然倒塌。法国大革命后上台的革命政权做得更绝，他们干脆一笔勾销三分之二的债务，结果法国政府的信用更是一落千丈，只好大量收税，税收总额大大超过革命之前的水平。

到了拿破仑时期，因为这种负面历史遗产，同样借不到钱，财政支撑能力越来越差，拿破仑虽然拥有天纵的军事天才，最终也不得不兵败滑铁卢。

有人评论道：“拿破仑是在用自己的本金来对英国的利息进行战争，焉有不败之理？”

（摘自《简读中国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