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名水县的县令赵春龙下乡办案归来。在城内街上路过一个茶馆门前的时候,忽然听到里头有吵骂和打斗声。于是他立马喝令快快停下轿子,命跟在轿旁的一名衙役前去查看。那衙役便快步走进茶馆去打探。也就是眨眼的工夫,那衙役就从茶馆里跑了出来,走近轿旁向县太爷回话说:“回老爷的话,里边有人正在打架哩。”
赵春龙问道:“为的什么事呀?”
那衙役忙回道:“这……就不大清楚了。反正只看到两个人在狠狠地打一个人。”
赵春龙一听就有些不高兴了,他掀开轿帘瞟了一眼茶馆,又转脸问那衙役:“难道茶馆里就再没有其他人啦?也不拉拉架劝上一劝?弄得在大街上路过也能听得到?”
那衙役又凑近一步赵春龙,小声说道:“老爷,听说那个挨打的是个外乡人,打人的那两个是本地的地痞无赖,无人敢劝哪。”
赵春龙心想,照此说来,他一个外地人怎敢在这里平白无故地惹是生非?何况对象还是当地人都不敢惹的两个地痞无赖?这其中必定有事!想到此,他随即下了轿子,令那个衙役头前带路。
他们走进茶馆,只见那两个人还在肆无忌惮地暴打一个人。那个衙役一步跨上前,对那两个打人的青壮年呵斥道:“大胆!县太爷在此,你们还不快快住手!”那两个只顾打人的青年,这才抬起头来住了手。二人一听是县太爷驾到,相互一使眼色,立马想来个脚底下抹油——开溜!但是,赵春龙当即冷笑一声道:“且慢!你们休要逃走!”随后几个衙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赵春龙让衙役扶起那个被打趴在地上的外乡人,并示意让他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赵春龙坐在他对面询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惹得那两个人这样痛下狠手?原来,这个外乡人是来本地做药材买卖的。昨天,他终于把货全卖完,并收齐了所有欠款之后,就背着钱袋子准备回家。可是,他在街上走着走着,忽然想解大手,于是就拐进街角偏僻处的一个茅厕。他顺手把钱袋子搭在墙头上,便蹲在一个茅坑上解大手。这时,就进来了这两个打他的人,一个紧挨着他蹲在另一个茅坑上,一个就在旁边解小手。接着解大手的这个就把脚踩到了他的脚上,他自然就让他把脚拿开,可那人却倒打一耙地与他争吵起来,并随后抬手扇了他一耳刮子,就提起裤子窜出去了。当这个外乡人再抬头一看墙头时,猛然发现自己的钱袋子已是踪迹全无!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觉自己是中了圈套,上了那两个人的大当了。当他慌忙跑出茅厕再追寻那两个人的时候,街上哪里还有半点人影?他两眼一黑几乎晕倒,简直后悔死了,也没脸回家去了,就像掉了魂儿似的在街上瞎游荡。今天,他在茶馆里正好又碰见了这两个人,所以就向他们索要银子,可谁知他们不但不承认,反而骂他是故意诬赖他们,并一齐动手对他暴打起来。
听罢外乡人流着眼泪诉说完,赵春龙便转脸又问打人的那两个人各叫什么名字。一个瘦高个儿的说他叫朱三,一个矮胖子说他叫侯四。赵春龙把脸突然一沉说:“你们为什么欺负一个外乡人,设计拿了人家的银子?还不快快从实招来!”朱三和侯四一齐向赵春龙作着揖,十分委屈地叫冤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与这个外乡人一同去过那个茅厕,也根本不认识这个外乡人,再退一步来说,就是他们与他同去了那个茅厕,可他又没有亲眼看见是谁偷走了,怎么就能硬说是他们拿走了的呢?这不是平白无故地冤枉好人吗?
赵春龙看看外乡人,再瞧瞧朱三和侯四,皱眉一想,这二人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可一方说拿了,另一方又说没拿,空口无凭,拿什么证据来判断呢?再说,就是朱三和侯四真的拿了,又无人证物证,他们干脆就来个死不认账,又当如何是好?应想个什么办法,让他们乖乖地承认呢?赵春龙略一思忖,便计上心来。他对身边的一个衙役说:“去,你带朱三去他家里,看看他家屋内的窗台上,是不是放着那丢失的银子。”
那衙役对县令的吩咐有些不解其意地皱起了眉头,只得答应一声便带着朱三去了。随后,赵春龙又对外乡人问道:“你身上可还有剩下的银子?”外乡人叹了一口气说,就只剩下半个银元宝了。赵春龙一听便不由兴奋地道一声好,说:“你把它快拿给我,本官要用用。”
赵春龙接过外乡人递过来的半个银元宝,便非常认真地对侯四说道:“侯四你听清了,我现在有一个好办法,能判断你是否拿了人家的银子,也就是能当场证明你是否清白。现在,我要你用手攥着这一半银元宝,去外边我坐的轿子里藏起来。要是你们真的拿了人家的银子,你手里的这一半银元宝,一会儿就会没有了。如果你们二人是清白无辜的,那你手里的这一半银元宝就还会在手里的。你可都听清了?”半信半疑的侯四怔怔地点了点头。赵春龙就把手里的一半银元宝递给了侯四,让衙役带着他来到了茶馆门口,让他藏进了轿子里。
这时候,一些老百姓听说县令把茶馆作为临时公堂,在现场审人断案,一时间就围堵在门口看热闹,都想要亲眼看一看这县官到底是怎样断案的,判得公不公,断得明不明。
赵春龙泰然自若地坐在茶馆里,一边喝着茶馆掌柜给泡的上等好茶,一边随口冲着门口的轿子大声说道:“侯四,你是否还拿着那银子?”侯四说:“正拿着哩。”赵春龙又说:“是不是一半?”侯四说:“是。”
众衙役和好多看热闹的老百姓都各自暗暗发笑,想不到平日里断案如神的县太爷,这次现场问案竟如三岁顽童“过家家”一般,实在闹不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正在这个时候,衙役带着朱三回来了。他走到赵春龙的跟前说:“启禀老爷,小人带着朱三到了他家里,发现屋里的窗台上光秃秃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呀。”
赵春龙对此也并不在意,只是随口“嗯”了一声,转脸就对着朱三猛地把眼一瞪,十分威严地说道:“好你个朱三,你们俩设计偷拿了人家的银子,快说,你分到的那一半,现在到底放在何处?”但朱三喊冤叫屈地说:“那是根本没有的事啊,还请青天大老爷明断。”只见赵春龙突然把脸一沉,生气地说道:“本县念你是本地人,所以才希望你能够自己招供出来,也好让本官对你从轻发落。现在再给你最后一次自己招供的机会。如若不然,严惩不贷!”
然而,朱三哭丧着长长的“驴脸”,显得十分委屈,依然大喊冤枉,说那个外乡人是无中生有,叫他如何能招?赵春龙冲他冷笑一声,怒道:“那好吧,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死心。现在你在那儿可给我听好了!”
随即,赵春龙就冲着外边的轿子大声说道:“侯四,本县再最后一次问你,你拿的那外乡人的银子还在吗?”侯四说:“在。”赵春龙紧接着问:“在哪里?”侯四说:“还在我手里。”赵春龙又问:“少了没有?”侯四说:“一点没少。”赵春龙再问道:“是多少?”侯四说:“一半。”赵春龙最后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侯四便大声回答道:“千真万确!”
话刚说完,就只见赵春龙“呼”地站起身来,用手“啪”地猛一拍桌子,转脸对朱三厉声喝道:“你可都听清楚了?到了此时,你朱三还有何话说?”
事已至此,只见朱三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小、小人,愿、愿招,愿招……”接着朱三就招供说,那天他和侯四偶然见到这个外乡人,卖货收账一下子竟得到了这么多银子和元宝,就悄悄地跟着想寻找机会抢了他的,后来见他进了街角的那个茅厕,并把那钱袋子搭在了墙头上,他俩就立马预谋分工,一人也装着解大手,去故意找茬分散外乡人的注意力,一人就趁机把那钱袋子偷走了,到了晚上他俩就一人分了一半。
赵春龙冷笑一声说:“你分的那一半银子现在在哪里藏着?”
朱三只好蔫巴巴地招认说,藏在他睡觉的被窝儿里了。于是赵春龙就让衙役押着朱三,快去他家里把那银子取回来。
等了一会儿,赵春龙估计由衙役押着朱三去取银子快回来了,便命人把那侯四从轿子里喊了出来。此刻,还蒙在鼓里的侯四,手里还紧攥着那半个银元宝哩。这个时候,衙役押着朱三也正好回来了。侯四一看朱三拿着的那个外乡人的钱袋子,又见他乖乖地把他分到的那一半银子和元宝交了出来,登时傻眼了。接下来,侯四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招认了,并把他分到的那一半银子和元宝也从家里乖乖地拿了回来。
外乡人见一文不少地又得回了自己的银子和元宝,千恩万谢地冲着赵春龙直磕头。围观的老百姓也纷纷伸出大拇指,不由得齐声夸赞县太爷真是神机妙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