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她就那么安静地跪着。
长发温柔得如墨染被化开一样,湿湿的贴在苍白的脸上,那一张尖尖的美人脸更被削得只有巴掌大。有人说她像范冰冰,是那种天生的狐狸脸,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美得惊心动魄。
但现在的她很安祥,除了嘴角浮现的那种诡异的笑意。在她身后盛开了一片无边的花海,红得刺眼。她跪在花海之侧,头稍往下垂,眼睛半睁着带着笑,望着我。
我的心在一刹间都忘记了跳动,我知道自己要如何,我应该醒过来。
但我无力醒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头从颈部断掉,血喷得很高,我满脸都是那带腥味的血。
维宁,在我面前又一次的死去,我还是救不了她。
一个人的离别
维宁是我的前妻,她死了,自杀在我家的浴缸边上。真是很讽剌的事情,当初我和她为新家去选浴缸的时候,我坚持要了这一款宽大朴素,但绝对很实用的浴缸。她当时冷哼着说:“猪才会躺在这里泡澡!寻死的人,就算是淹死在马桶里,也比死在这里高雅。”
她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先给自己的手腕割一刀放了一缸的血水。估计是没有掌握好力度只割到了静脉,温水混着血都流成了血海,还没有死去,所以才把长长的丝袜打上结,挂在浴帘的钢管上,将头伸进去,因为无力的缘故,她只能支撑着自己爬出浴缸把头伸到那个死亡之圈里,再跪下。流血过多让她昏迷,她的头往下垂,最后窒息而死。
维宁就是那样一丝不挂地跪在浴缸边上,放了一池的血水,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来迎接我们的结婚七周年。
当时,我捧着玫瑰傻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这个独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时,半天才回过神来,我的心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她为什么要死?我养着她,过得像阔太太。她喜欢漂亮,好攀比,虚荣又爱闹小情绪,但我那么的爱她,我尽量的满足她,她的美容金卡上的面额要大于一个小康家庭一年的收入,出入都是司机来接送。结婚七年,她会干什么家务?连内衣都不知道要用手洗的女人,只知道像林志玲一样发嗲,连打个吊针都像动一场大手术要几个人伺候的人,有什么资格用这么惨烈的方法寻死?
我愤怒,那种愤怒大于一切。她刚死那会儿,我跟神经病一样天天偏执于她会有一个情人,一定会殉情而死,无端的怀疑任何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总是跟条忠心的猎犬一样在别的男人身上追寻她的气味,用商场那决胜千里的气势,去旁敲侧击那些被怀疑者。
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回避我,甚至有的用酒瓶打我的头,指着我鼻子骂道:“你他妈的,我和你三十多年的兄弟了,你居然怀疑我是那种没义气的东西?你为一个女人疯成这样了?”
我不答,只感觉他眼神闪烁,心中有鬼。
直到我的司机老吴在我的追问下,忍无可忍地回答道:“周总,我都快五十五了,再干两年我就要退休了,我的女儿都比您太太要大,而且太太那么漂亮的人……”
他没有说下去,忽然我明白过来了,他们看我的眼神是怜悯,老吴那一张充满苍桑的脸上,有一双洞穿世事的眼瞳,里面反射出一个被强装强悍的男人,被最心爱的女人,用最绝对的方式抛弃之后的可怜样。
可悲,那个狗一样的男人,是我。
于是,我再婚了,我的新婚妻子叫张晓兰,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很简单又很普通的女子,在从老吴车上下来的那天,我进了电梯,里面有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大大的文件夹,很小心地站在我身边,尽量用文件夹挡着自己的脸,非常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转过身,让她抬起头。她慌乱得要命,公司没有不认识我的员工,她抬起头,原来在嘴角处有一道小小的伤痕,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伤痕在意成这样子,不想让帅气多金的老总看到。
她虽然长得那样平庸甚至是丑,但是,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多么像维宁耍的小性子。维宁脸上有颗痘痘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也不肯出来见我,最后在我的威胁下,也是这样用着一个大大的杂志挡着脸吐着舌头钻出来的。
下班后,我约她去吃饭,一个星期后,她成了我的女友;一个月后我们在美国蜜月旅行;然后,我和张晓兰搬回了我和维宁的家。
两个人的孤单
张晓兰非常听我的话。我吩咐过她不要动维宁的东西,她就小心地绕过那些东西,把自己廉价的润肤露,放在维宁那堆高档的化妆品旁边。
我看到不忍地说:“你直接用掉那些东西就是了,不用也是浪费。”
“我,我皮肤,不适合。”张晓兰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点紧张,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面对自己的第一个老板那样,顺从中带一点惬意。
我知道她其实是想说:“我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这是她保护自尊的方法。她当然恨维宁,但她无可奈何,谁不知道总裁的夫人国色天香,倾城倾国,风华绝代呢?
张晓兰自然爱我。每当她看着我时那闪闪躲躲又充满痛苦的眼神,我就知道她深爱着我。一个初坠情网的女孩浅显得像一条小溪,直视下去,就可以看到她的七情六欲如何翻滚。
于是我想到维宁,她把双腿举得很高,交叉着放在沙发背上,身子缩在沙发里,头自然地垂下来,一头直顺的长发就那样散乱着落在纯羊毛的白色地毯上,眼睛那样半眯着看着我,雪白的腿没有任何防备地对着我,激起我的兽性,让我狂暴地扑上去,像撕咬猎物一样,用唇和舌尖去品尝她……
从梦中醒来,那溅了我一脸带着腥味的血,原来就是我自己的泪。我抹了一把自己的泪,看着空荡荡的枕边,知道自己永远的失去了维宁。不过,慢着,张晓兰去哪里了,她不是应该睡在我的左边的吗?
浴室那里有水声传来,像是我梦中的声音,我心里一阵慌乱,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
难道,是维宁回来了?
我赤脚飞奔。如果有爱,就算她是鬼也不可怕,如果无爱,就算她是鬼,我也要捉来问问:你为何要自杀?
但是,我只看到了那一片血海。有一个女人跪在浴缸边上,长长丝袜穿过她的脖子,她一丝不挂地半跪着,头往下垂,长发遮住了整个脸。
我站了很久,不敢上前。确定那只是一具尸体,这才过去小心地用手指拨开那垂着的长发。
然后,我看到了张晓兰睁着眼睛在对我笑,她笑得很诡异,嘴角的那一道伤痕被拉得更长了。
我感觉眼前一黑,就倒下去了。
三个人的纠缠
早晨的阳光还带着一点牛乳的香味,从洁白的窗帘那里透过来,落在原木的地板上,一派时尚家居里的样板房做派。
我从这样的感觉里醒来,想着昨夜的一切,头痛欲裂。
房间那边传来脚步声,然后,张晓兰的脸侧了过来,在门缝里隐现着,越来越清晰。
我心里一阵恶寒,昨夜,明明她跪在浴室里,浑身僵硬,手腕处血流成几道会涌动的河。可是,现在她一身洁净,对我温柔又带着讨好的笑,说道:“我熬了一些粥,你起来吃一点。你昨夜喝那么多酒,现在胃应该不舒服,刚刚好,我把你的浴衣放在浴室了,你冲个凉就出来吧!”
她一口气说这么多,就已经脸红了,然后转身离开,去忙碌家务。
我昨天喝酒了?果然感觉自己一身的酒味。入了浴室,一切都正常,连地面都很干燥,一点也不像用水洗过的样子。
叠得很整齐的干净浴衣放在架子上,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满,里面应该是加了牛奶泡泡露,所以,满鼻子清香。
这种类似于婴儿般纯净的味道。维宁从来不用这种味道,她喜欢浓烈的香,泡在浴室里那香味也会占领这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张晓兰知道宿醉的人最喜欢这种家的味道。她虽然平凡,但确实体贴懂事,像一件穿旧的浴衣,虽然外表不好看,却能贴心贴肺的让人每个毛孔都舒服。
我决定对她好一点,带她去购几套好一点的衣服,或者是香水,我是挑选这种东西的高手,早就被维宁培养出苛刻的审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