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庞泽用眼角得意地瞄着段幻竹,“你们新婚的最后一站是绵泉对不对?”
“嗯。”
“那你一定还记得,那儿有一个海滩,晚上有很多很多的人。”
“当然记得,但是,人多的地方可以杀人吗?”
“不,呵呵,人多的地方当然不能杀人,但是人多,自然有人多的好处。”
“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庞泽用一只手摆弄着下巴,“你们一定要挑一家在那个海滩附近的宾馆住下来,然后在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你和他去海滩上散步,而且,要去人群最集中的地方,你可以随便找话题和他聊,但是一定要在最后跟他引出你们有分歧的话题。”
“然后呢?”
“吵架。”
“什么?”
“你让我和他在人群最集中的地方吵架,让海滩上所有人都注意我,然后再去杀他,你……你……你让人们都怀疑我?”
“不不不,你听我说。”庞泽把因为激动而站起了身的段幻竹按回到了椅子上,“哼,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注意你,都知道你们在海滩上发生了争执,但是,你只说对了一半……”庞泽拍了拍段幻竹发红的脸蛋,“你不要和他吵太长时间,当你们把别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之后,你就故意生气地走开。”
“往哪走?”
“顺着海滩向南走,要快。”庞泽的双眼平视前方,仿佛已经看到了遥远的大海,“你要表现得很委屈,边走边哭,这样他必然会跟在后面解释或者赔不是,就算什么也不说,他也会跟着你,因为晚上你一个人很不安全。但是你不要理他,你只管走你自己的,一定要快,最后你把他引到那块大礁石。”
“大礁石?”
“对,大礁石。”
其实任何一处海滩都有很多大礁石,但段幻竹知道庞泽指的是哪块。
五年前,段幻竹在绵泉市的海滩上与他一见钟情,整整一周的时间,他们手挽着手沿着海边漫步聊天,他们尽可能地往远处走,以避开多余的人群和碍事的目光,他们面向大海相偎而坐,四下看不到任何人,伴随着他们的只有涛声、沙粒、蓝天和礁石,他们觉得整个世界就是他们俩的,而当时,他们走到最远的地方,就是那块大礁石。那块礁石相当大,有时候,他们会绕着它追逐嬉戏,那块大礁石记录了他们激情而浪漫的过去……
“过来呀,来追我……”
“我抓到你了……”
五年前的场面,在段幻竹的脑子里瞬间滑过,她开始有点明白庞泽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
“没错,当你把他引到那儿的时候,你就停下来。他开始哄你,这时,我从礁石后面悄悄地走出来,在他身后一刀……”庞泽做了个有力的砍杀手势,段幻竹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咬着嘴唇把头低下,过了一会儿她猛地把头抬起:“有一点,我不明白……”
“不用说了,哼哼,你是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和他吵架?”
“对啊,我也可以像五年前我们俩那样,和他漫步到那个地方,何必用吵架的方式去……”
“目的就是要让你脱身。”
“啊?”
“我杀了他之后,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宾馆,你要让所有人看见你眼圈红肿,让他们都知道你和你丈夫吵了架,赌气你先回来了,而你的丈夫,也许正在海滩上的某个角落里抽烟。”
段幻竹开始瞪大了眼睛,惊叹庞泽的“创意”。庞泽也显得很激动,他说:“当你发现你丈夫一夜未归,你惊慌了,马上报警。警方会在那块大礁石不远的地方找到你丈夫的尸体,他的身上连中数刀,钱夹也被掏了个精光。显然,昨天晚上他一个人在海滩上生闷气的时候被一个歹徒杀死了,而当你看到因为你们无意的吵架而使你丈夫死于非命,你非常难过,你抱着他的尸体号啕大哭,但是悔之晚矣。所有人都会替你难过,但绝不会有人怀疑你,因为海滩上的人都会为你作证,他们都看见了你和你丈夫吵架的场面,你当时只穿了一件紧身连衣裙,哼,别说凶器,就连一把水果刀也放不下,这,就是我的计划。”
“然后呢?”
“然后他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了。”
海滩上,有很多很多的人。段幻竹和朱宇南手牵着手悠闲地散着步,这是他们新婚旅行的最后一个晚上,将近50岁的朱宇南虽然不算英俊,但生意场上多年的成就使他有种不俗的风度,他的身材魁梧而硬朗。两年前,他把段幻竹这位美丽的小职员调到了自己的身边当秘书,从那时起,段幻竹就没有辜负朱宇南,她殚思极虑地帮朱宇南做了几件关键的大事,很自然的,两个人关系不一般了。
“呵呵,你发现没有,每次公司开会那个小于都不敢正眼看你。”朱宇南轻轻地说道。
“是啊,他怕你会公报私仇。”段幻竹娇媚地笑道。
“呵呵,我是这样的人吗?”朱宇南故意反问,引得段幻竹俏皮地撅起了小嘴巴。
晚上,朱宇南和段幻竹都很兴奋,他们的话题信马由缰,从旅行的见闻到恋爱的回忆,甚至包括回家之后礼物的分配,最后,他们终于谈到了那个话题……
“宇南,我慎重想过了,我不同意你说的,回去以后,我要继续留在公司里工作,如果做你的秘书不方便,可以安排我负责别的部门。”
“哎呀,幻竹,我已经反复说过,你的身份变了。现在你是我太太了,我的太太留在我的公司里工作,这会给我的管理造成一系列麻烦,再说你当个阔太太,呆在家里想干嘛就干嘛,这,这不是很好吗?”
“我不这么想。”段幻竹挽在朱宇南臂弯里的手抽了出来,“宇南,当阔太太闲在家里,是40岁以后的事,你不觉得现在太早了吗?” “哎呀,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们这么大的一家公司,我朱宇南的夫人也混在里面,这生意场上的朋友知道了,他们……他们会怎么说我呢?” “天哪,时代都这么进步了,你还有这种想法,你……你真是老了!”
朱宇南停下了脚步,“你真是老了”这句话足以勾起任何一个年长于自己妻子20多岁的丈夫心中的怒火。
不出所料,事情正在按照庞泽的计划实施。
朱宇南怒视着段幻竹:“对,我就是老了,我就是这样的想法。唉,这是我对我太太的惟一要求,如果,她是我太太的话……”
段幻竹的嘴和眼睛几乎在同一时间放大,她和朱宇南对视着,她看见朱宇南把目光移向大海,似乎在享受着威胁妻子给自己带来的快感。段幻竹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知道自己的表演很精彩,现在应该是庞泽所说的争吵的时候了。
“朱宇南!”
人们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段幻竹的眼角里有一个身影在不远处飞快地滑过,一切都很顺利。
“朱宇南,你,你真不是东西,居然在新婚旅行时跟我说这种话,你比我大那么多岁,你,你没有人性。呜呜呜……”
时间差不多了,海滩上的人们已经对这对夫妻的争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有的在小声议论,有的则毫不避讳地朝这边看。段幻竹开始一边哭一边沿着海边向南走,她走得很快,朱宇南沮丧地低着头无奈地跟在她的身后,一切都是庞泽设计的效果。 从这处繁华的海滩到大礁石大约有20分钟的路程,在这一路上,段幻竹的声音几乎没有停止过,她或哭或骂,而朱宇南则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就像庞泽分析的那样:“就是什么也不说他也会跟着你,因为晚上你一个人不安全。”
“说这么绝情的话,我的一生都会有阴影了……”朱宇南就那样机械地如影随形。他知道,女人需要的只是一种发泄,发泄完毕,自然会风平浪静。但段幻竹的哭闹不是发泄,而是为了要把朱宇南引到那块大礁石。
大礁石还和五年前一样矗立在那里,今晚的天空十分阴暗,大海像一个黑色的幽灵涌动着庞大的身躯,海风很凉,庞泽一手扶着礁石,一手握着刀,他有点抖,但他还是咬牙挺着。刚才朱宇南和段幻竹在那片海滩散步的时候,他一直在不远的地方盯着,很担心朱宇南和段幻竹会吵不起来,但是当那声震耳欲聋的厉喝把人们的目光吸引过去的时候,他知道事情差不多了,现在一切都没有问题,就等最后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