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8月底的一天,郜大松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双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床头前跪着他的三个子女,泣不成声地向父亲忏悔:“爸,我们知道错了……”
黄昏恋让儿女担心,骗老父进城享福
郜大松住在黑龙江省鸡西农村,中年丧妻,一个人艰难供二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读大学,儿女们大学毕业后都在大城市工作生活。有时候,他会离开家乡去儿女那里小住,但一般不超过半个月,因为大城市没有他的街坊邻居,没有他的玩伴,没有他看着顺眼的山水,有的是满城的汽车和急匆匆的人们……他的儿女都很有孝心,争着抢着让老父亲来城市生活。可他们都拿父亲没有办法。
2010年,郜永青郜永梅兄妹俩从哈尔滨赶到住在沈阳的大哥郜永成的家。凡遇到家庭大事,他俩一定要来沈阳让大哥拿主意。
永梅急哭了:“大哥,咱得想个办法呀,不能让爸爸再为外人吃苦受罪……”原来,已经63岁的老父亲陷入黄昏恋中,与一个名叫蒲亚兰的女人好上了,永梅多次回家劝也劝不散,看来老父亲铁心要这样做了。
兄妹三人商量的结果是,一定要把父亲骗出来,骗不出来就逼,一定要让父亲来沈阳住。因为他们担心这场黄昏恋是个大陷阱。那个58岁的女人,有一儿一女,都无正式工作,儿子因为腿有残疾还是单身,与她生活在一起。这样的家庭,就是个无底洞……
郜家三兄妹,老大郜永成条件最好。38岁在一家大型金属制造公司任副总经理,妻子瞿晨宜是会计师,还有个6岁的儿子强强。住在208平方米的豪宅里,两口子都开着好车,还雇了保姆。这样的条件,接父亲来住的重任当然就落在郜永成的头上。瞿晨宜知道公公的不易,多次主动要接公公来住。这次更是积极。
兄妹三人商量出了好计谋,大家依计行事……
半个月后,郜永梅从哈尔滨赶回抚松县城,见到父亲就哭了:“爸爸,强强被车撞了,躺在医院里,我来接你,快走!”
听说大孙子出事了,郜大松跟着女儿向沈阳赶去。赶到沈阳已是深夜了。来到医院,看到二儿一女三家人都守在病床前。孙子头和右臂缠着纱布,他一把抱住孙子:“强强,怎么撞的?”被爷爷弄醒的强强,马上就哭了:“爷爷,我害怕,我害怕!”
瞿晨宜哭着向公公讲着:“保姆接强强从幼儿园回家,他挣开保姆的手就跑了,跑到路上,被迎面来的车撞了。外伤倒不重,医生担心脑震荡……”说着说着,瞿晨宜哭得更厉害了:“爸,强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
郜大松抱着孙子,急得直掉泪。强强也顺势扑进爷爷怀里:“爷爷,我害怕。刚才我做梦了,梦见车撞了我……”
其实,这一切都是兄妹三人策划好的。他们早就知道,接来父亲,住上十天半个月,父亲还得走。怎么办?只能打一张牌,就是大孙子强强。强强是爷爷的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编这个谎的,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出此下策。郜永成夫妇俩培训了强强十多天,终于安排好了一切。他们让强强明白,这不是骗爷爷,是为了让爷爷幸福快乐……强强愿意配合,拍着小胸脯保证完成任务。永成就找朋友帮忙,让儿子住进了医院。他们和医生护士都商量好了。
第二天早晨,郜大松悄悄在医院用公用电话给蒲亚兰打电话:“……等强强好点,我就回去。你别担心!”
郜大松与蒲亚兰相识多年,他们是两年前相恋的。他俩都认定对方是自己可以终老一生的伴侣。不过,蒲亚兰当时就担心他的儿女不会同意,逼着他先别告诉儿女,二人秘密相处。最近一年来,他与蒲亚兰的一双儿女接触多了,认定他们都是善良又孝顺的,他们相处得很好。
早些时候,蒲亚兰的女儿张丽菲曾小心地对郜大松说:“您和我妈结婚吧,弟弟我来照顾。”通情达理的蒲亚兰不想让郜大松为难,对女儿说:“我俩都这么大岁数了,领不领证没有啥用。”郜大松却立即表示:“我要告诉永成他们,我要娶你!”蒲亚兰还是劝他先不要这样做。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父亲的黄昏恋还是被永梅知道了。
强强只住了三天就出院了,因为他的“外伤”不重,没伤到骨头,只要按时“换药”即可。可自从回家后,强强就缠着爷爷不放,睡觉也得让爷爷陪着。
郜永成和弟弟妹妹的计策就是:就这样让父亲留下,过上一年半载,自然就与蒲亚兰断了。到时候在沈阳给父亲找个老伴,不愿意与自己住一起就给他买个房子。
出院后,强强去幼儿园得爷爷接送,晚上得爷爷陪着,周末与小朋友相约去公园玩,都得爷爷陪伴。
住在哈尔滨的永青永梅兄妹俩,几乎每半个月都带着全家人赶到沈阳看望父亲一次,他们真的很孝顺。可郜大松就是无法开心起来,因为心里老惦记着蒲亚兰。有时,郜大松想给她打个电话,刚拿起听筒,强强就像个猴子似地窜过来:“爷爷,你给谁打电话啊?”然后,小脑袋往前一凑。“唉……”他叹息一声就放下了。他可不想让这个小侦察兵把他的事情给抖落得满世界都知道。他得在他睡着后,悄悄地打个电话。
老父成了“老人漂”,孝顺儿女却让父亲愁苦
一晃儿三个月过去,强强上小学了,郜大松终于要回家了。这几个月时间,离开蒲亚兰,郜大松才明白什么叫思念。他差不多每天都偷偷给她打电话。
可当郜大松一说要回家,强强马上哭了:“爷爷,求求你,不走!强强害怕,得爷爷接我送我……”强强真是个好演员,他相信父母的话,这不是骗爷爷,是为了把爷爷留在城里享福。除了演技,还有真情,强强真的越来越喜欢与爷爷在一起。以前,爸爸妈妈工作忙,都是保姆接送和陪伴。她们都非常小心,以不出问题为第一目标。所以,强强和保姆在一起感觉没有意思。和爷爷在一起,他真正感觉到亲情的温暖和爷爷的爱。
郜大松只能答应,可他觉得,点这一下头比担重担行百里还要艰难,他又得与蒲亚兰分开一段时间。在儿子家,他感受到了儿子儿媳和孙子的关心和爱,也很享受这种天伦之乐。但是,这代替不了他的那份黄昏恋。这让他备用煎熬。更难受的是,白天他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去公园等休闲场所还闹过不少笑话。
一天,他听两个人聊天说“斗地主”,他就凑了过去。结果说了半天是鸡同鸭讲,人家说的是扑克牌游戏,跟他说的土改斗地主差了十万八千里,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大伙的笑声里,他格外尴尬和落寞。城里再好,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城里。
他在家里,每天都干农活,干累了与大家在地头大树下聊天。冬天农闲时,与老哥们喝酒侃大山,那真是快活。可现在,没有一个熟人,没有一个能说上话的人,真是苦闷至极。
第二天早晨,他给蒲亚兰打电话,声音里透着无奈:“……没办法,再住一段时间吧,我争取早点回去。”懂事理的蒲亚兰,虽然心里特别盼望与他团聚,可她不愿意看到他与儿女闹矛盾,就劝他多住一段时间。“别急着回来啦,儿子有事,你不帮谁帮?”
又过了二十多天,到了9月下旬,他和孙子商量:十一放假,爷爷想回家几天,你和爸爸妈妈玩。”强强抱着爷爷:“爸爸妈妈和姑姑叔叔商量好了,十一放假要去张家界旅游,我们三家陪着爷爷去玩!”瞿晨宜马上走过来:“爸,这个主意还是永梅的,这几个月,你带着强强太辛苦了,正好放长假,我们几家都陪您。您也应该享享清福了……”郜大松当时就呆住了,他已电话告诉蒲亚兰”十一”回家,她很高兴。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不领三个儿女的孝心吧。可是,这会让蒲亚兰希望落空,他自己特别心焦。他不太好强拗着,就以不想多花钱为借口拒绝去。这时,强强过来拉着他的手:“爷爷,你别怕花钱,我储蓄罐里的钱都满了,足够你花了。”说着哗地一声把钱倒了出来。郜大松摸了摸孙子的脑袋:“你是个好孩子。” 郜大松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咽,还得挤出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