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快要疯了,我跟丹尼尔年的婚姻走到了尽头,而我的母亲罗琳娜的生命也要走到尽头。我变得不知所措,除了哭泣还是哭泣。
那一天,我坐在母亲的床前,她被病魔折磨得骨瘦如柴,她的手摸了摸我的头说:“温迪,你不能再哭了,再哭,你的蓝眼睛就真的成海洋了。”
我把她的手贴到我的脸上,说:“亲爱的妈妈,你不能离开我,你离开了,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母亲抖着手从病号服的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阁楼里有一个木箱,用这钥匙打开木箱,那里面有个镀银首饰盒,你把它拿给我,然后跟丹尼尔一同来看我。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我含着泪答应了她,我想母亲一定是想做最后的交待,只是,我从不知道她有这样一只首饰盒,我也从没见母亲戴过什么首饰。
那只首饰盒是心形的,上面有镂空的花纹,做工很精细。
丹尼尔一脸愧疚的样子跟在我后面,他说:“温迪,你知道我只是偶尔走了次神而已,我最爱的人是你!”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他乖乖地闭上了嘴。
母亲见了我们,努力地笑了笑,她递给丹尼尔一把小小的银钥匙,让丹尼尔帮她打开首饰盒。我以为那里面会有什么贵重的首饰,可我看到的,只是一叠发黄的纸。
母亲拿出来,说:“温迪,你念给我听。”
我点头。信是父亲写给母亲的。父亲在信里叫她甜心,他说:“你知道狂欢节时人是多么不同寻常,我喝了两瓶杜松子酒,人都快飘上去了,所以,我做错了事。我最亲爱的罗琳娜女士,你能原谅我吗?”
我抬头看母亲,母亲递给我另一封信,依然是父亲写的:“我亲爱的罗琳娜女士,你不原谅我,我该怎么办呢,难道让我像《红字》里的女人那样去接受惩罚吗?她把我的女儿生了下来,她不要她,她说她只要自由快乐的生活。”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问母亲:“我还有其他姐妹?”母亲摇了摇头:“温迪,那个女孩就是你。我不是你的生母,我只是接替她把你养大……”
母亲接着给我讲了她和父亲以及另一个女人的故事:
父亲是个银匠,很辛苦,却只能挣很少的钱。他和母亲结婚时,说:“罗琳娜,我只能给你做个镀银的首饰盒,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会让它装满幸福的。”
父亲和母亲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是,一直未能如愿。狂欢节到来时,外公突然生了病,母亲回乡下照顾,那次,父亲喝醉了酒,迷糊中跟镇子上最浪荡的女人睡在了一起。父亲是个坦荡的人,他以为那只是个小错,却不想温顺的母亲把他送的纯银首饰盒扔还给他,她说:“你装进来的只有痛苦。”尽管这样,母亲还是决定原谅父亲,只是,他们的生活像是场噩梦,不再有欢声笑语,一个像债主,一个像欠债人。
直到有一天,那个失踪了很久的浪荡女人抱着孩子找上门来,说:“老银匠,拿钱换你的女儿吧,看她的眼睛和你一样,蓝得像清泉!”父亲用余光瞄母亲,以为她会再次摔烂什么东西。
母亲没吭声,而是收拾一下东西回了乡下。一个月后,母亲回到了银匠铺,她带回了最新鲜的牛奶,她说:“小温迪,你要叫我妈妈哦!”
母亲说:“你父亲不知道我回乡下那个月是去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那时,我还不确定我能做你的好母亲,因为你知道,女人总是会很嫉妒。所以,在没把握对你好之前,我不能要自己的孩子。还有,我知道我把那些痛苦的往事装进了盒子里,我的生活里剩下的就全是幸福了,如果这样可以,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我泪流满面地拉住母亲的手:“你做得棒极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笑了:“我也得到了世界上最多的幸福,你爸爸他真心真意地爱了我一辈子,现在我要找他去了。温迪,如果你愿意,也把你的不快乐和痛苦都装进这个盒子里吧,盖上它,你会重新获得幸福的!”
我回头看了丹尼尔一眼,丹尼尔哭得像孩子一样,他说:“妈妈,你放心,我会让温迪幸福,我发誓!”
一年后,我肚子里有了丹尼尔的孩子。我站在母亲的墓前,手上戴着丹尼尔送我的钻石戒指。母亲没看错,丹尼尔是个好丈夫,他说他再不会给那个首饰盒子里填痛苦,他要让它变成真正的首饰盒,为此,他很努力地工作。
我摸了摸肚子,幸福地说:“妈妈,丹尼尔送了我一个礼物,一个天使一样的孩子……”(文/风为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