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刘丹和一位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坐上了长途大客车。车在环山的公路上开了很久，从一个山洞钻到另一个山洞，她不免有些后悔，不该和家里赌气跑出来，听信女孩的话来这里找什么工作。眼前的路曲折悠长，她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地忐忑……

迷迷糊糊中她被摇醒，女孩微笑着说：“我们到了。”果然，她看见大客车已经停了，车上的人带着疲倦拖着笨重的行李互相拥挤着，走出狭窄的车门。刘丹一下子清醒过来，带着一点兴奋地问：“到了，是吗？”女孩含笑地点着头。刘丹立刻趴到车窗子上向外边看去，可是她失望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四处全是环山，路都是最原始的土路。她转身看见女孩已经走下了车门，司机回头瞪着她说：“后面的赶紧下车了……”刘丹拿起小包磨磨蹭蹭地下了车，发现女孩已经走出老远。刘丹有些气愤但她还是紧跑几步跟上了女孩，这地方荒凉的叫她感到害怕……

整整翻过了一座山，在天快黑了，刘丹的脚都快要走烂了的时候，她们才远远地看见了一座小山村。刘丹睁大眼睛看着这个荒凉的地方，她问女孩“这是什么地方？”女孩不说话，一路上女孩几乎变成了哑巴。不管刘丹说什么她都不理只顾往前走，和先前的健谈，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刘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不走了，快说你要把我带到什么鬼地方去？”女孩笑了，淡淡地说：“你坐着吧！我先走了，这个山上有狼的，天黑了就会出来咬人……”

刘丹恐惧地看了一眼山林，远远仿佛真有野兽的叫声传来，她咬着牙跟上了女孩的脚步……

走进小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刘丹随女孩走进了一户靠近村口的农家。屋里坐满了人，刘丹感觉屋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仿佛是在看一件货物，后来女孩和一位老太太走了出去。刘丹也要跟去，女孩转身对她笑笑说：“你先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刘丹等了很久女孩也没有回来，屋子里除了一个男人其余的人都走光了，刘丹浑身不自在地站了起来，她转身想要出去看看，可是门被却被男人用身体堵住了。刘丹的第一反应就是喊救命，但还没等她发出声音来，嘴里已经被塞进了一块破布，胳膊被紧紧地绑住，她疯了一样挣扎着，那男人开始温言相劝，看她还是不安静，不耐烦地一个巴掌打下去，把刘丹打愣了……

刘丹不再动，紧靠着墙角坐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坐在他前面的男人，恐惧地浑身颤抖，眼泪流个不停。

男人说：“别哭了，我不会伤害你的。刚才那个女人把你卖给我了，现在你就是我媳妇了，你要是听话我会好好对你，你要还是挣扎不安分，就别怪我手重了……”

刘丹拼命地摇着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眼前这个又老又丑的男人让她感觉恶心恐怖，她脑子很乱，仿佛自己一下子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男人站起来转身走了，回来的时候手里多出了一个小瓶子，他在刘丹的鼻子前打开了瓶子，毫无心理防备的刘丹感觉眼前一片白雾，神智渐渐溃散，眼前出现了无数的影子在晃动……

再次醒来的时候刘丹感觉头很晕，一股刺目的阳光，恍的得她挣不开眼睛，她动了一下，感觉浑身撕裂一般的疼痛，她嘴里发出了“哎呦”的呻吟声。一股搜臭的味道直扑进鼻子，她皱着眉，推开难闻的棉被。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一个人全身赤裸着躺在一铺很硬的土炕上。她脑海里闪烁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她心里生出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四下寻找着衣服，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穿上，她去推门，不动，门被琐上了，她彻底绝望了，拼命大喊大叫，用力拍打着房门，最后她绝望地跪在了地上，双手死死地拽着门把手痛哭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一个老太太端着饭一闪身走了进来，快速的用手带上了房门。

刘丹认识这个老太太，她是和女孩最后一起走的那个人。她像是看见了希望，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说：“求求你，告诉我那个女孩在哪里？求求你放我走吧！老太太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她把饭放在桌子上，对她说：“吃饭吧！”

看她不动，继续说道：“你就认命吧！我也是被拐卖到这里来的，跑过，逃过，后来生完孩子也就没心思跑了，女人这一生还不就是这么回事，你呀！还是听我的劝吃饭吧！”说着老太太把饭放在了她的手上。刘丹不领情地一把掀翻了饭碗，老太太的脸马上变了，骂声说：“别蹬鼻子上脸，不吃拉倒。”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刘丹气得浑身发抖，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哭够了她就开始骂，把她知道最恶毒的语言都骂了出来，然后砸屋里能砸的东西，要是房子能砸碎她也砸了，砸不了她就用脚踢，最后把她自己折腾的一点力气也没有的瘫坐在地上……

仅仅一天，刘丹就感觉好象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这一刻的刘丹心里充满了绝望，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字“死”，到了这一步，一天她都忍受不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不如***了。突然她觉得很无助，很心慌，她甚至幻想着谁能把她救出去，她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去报答。

夜幕降临的时候门被打开了，机会来了，门没有马上关上，她卯足了劲冲了过去。一个有力的怀抱把她紧紧抱住，她挣扎，撕咬，最后无力地瘫倒在这个人怀里。男人狠狠地把她推到在了地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向柱子上撞去，血混着眼泪滴在了地上，这一刻她希望自己死去……

可是她的希望破灭了，她没有死，这代表她所要承受的折磨还要继续，醒来后她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吵，不再闹，不再绝食，也不再想要自杀，表面上她像是接受了这一切，她想要等到他们的信任，等待着机会……

她的变化确实叫这家人放心了不少，但是那个老太太也就是她的婆婆，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样，处处提防她，看着她，她心里恨透了这个老太太，脸上完全不能表现出来，那怕是心理正在诅咒着她。

老太太把饭放在锅里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想等机会逃是吗？几十年前我就用过了。”

刘丹侧着脸假装看窗外随风飘逸的宽大的梧桐树叶，没有听见她的话，更没有回答她，她确信自己有一天会跑出去，一定会的，没有这个信念支持着她，她早就疯了。窗外一群黑色的飞鸟哗啦啦抖动着翅膀从眼前飞了过去，一会儿不见了踪影。她惊叹，如果自己是只飞鸟，能飞走该有多好呀！

“饭还没有好吗？”一只黑黑的手搭在刘丹的肩膀上。刘丹的心里一阵恶心，她尤其害怕晚上，因为每晚都会被这样一只肮脏的手抚摸着。突然她真的忍不住呕吐了，难受了半天除了几口黄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她直起腰的时候，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她想起月事一直没来，那么…那么…，她不敢想，如果有了孩子，她会和老太太一样在这个穷山恶水的小山沟里生活一辈子吗？一辈子被这只肮脏的手抚摸，她打了一个冷战，抬起头正好和老太太的目光对视上，之后她发现这一家人对她变了，以前脏累的活都不让她干了。在一天的下午，她睡午觉的时候，他们找来了大夫，大夫确定了他们的猜测，而对刘丹来说简直是一种灭顶的痛苦，她果真怀孕了。等没人的时候她狠狠地捶打着肚子，眼泪随着她疯狂地动作四下飞溅着，可是这个孩子注定是要出生的，不管她怎么跳，怎么去捶打怎么样用手捏，一个男孩子还是健健康康地出生了。

看见孩子的第一眼，刘丹觉得嘴唇发干，眼角涩涩的。

孩子是生了，可是刘丹就是爱不起来他，而且她觉得机会仿佛就要来了，这家人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提防着她了，可是有时候机会来了，她抱着孩子的手却犹豫了，等放下孩子，还没转身孩子就哇哇大哭起来。她又紧张地抱起了孩子，反复几次，她甚至开始恨这个孩子，拴住了她的手脚。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做梦，梦到的全都是爸爸妈妈的影子，哭喊着叫着她的名字。她被惊醒，发现那只肮脏的手就放在她的胸前，她厌恶地甩开他的手。然而，那只手很快又回到了她的胸前，她猛地坐了起来，她想如果她手里有一把刀她会毫不留情地砍下这只手……

真正的机会终于来了，刘丹抱着孩子去打预防针，在城里来了一批防疫站的检查人员。她趁老太太去交钱的时候，偷偷地和一个沉默的男检查员简单地说了她的遭遇，检查员一脸同情，她说：“你们走的时候能带上我吗？”婆婆回来了她没敢再说下去，和婆婆回去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徘徊在那个检查员脸上，最终检查员点点头，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不一会，他拿起了纸。上面写着“明早点出发……”

和老太太走回去一路无语，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男人焦急地站在外面，看见他们回去急忙迎了上去说：“妈，不好了我爸的手让镰刀扎伤了，现在在医院里，咱们赶紧去看看呀！”

老太太显得比男人还焦急，指挥男人套车，带上家里的钱。临上车的时候，老太太让刘丹抱着孩子一起去，男人马上反对说：“孩子那么小，在折腾病了，叫他们在家吧！”老太太深深地看了一眼刘丹，刘丹正敞着怀奶孩子，她似乎有些放心了，叫男人赶车快走。

刘丹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松了一口气。夜里她没有睡心里期盼着赶紧天亮，越是焦急时间过的越慢。终于等到天开始蒙蒙亮了，她抱起孩子，孩子还在沉睡，她给他吃奶，可是酣睡中的孩子没有一点反应，她焦急了，心里想着快吃吧！妈妈走了以后你就吃不到了，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刚刚个月大的孩子，以后就没有妈妈疼了，可是你不能怪妈妈，妈妈也没有办法，她哭了，眼泪就掉在孩子粉嫩的小脸上。天大亮了，没有钟表她也隐约感觉她和孩子分离的时候到了。她紧紧地搂住孩子亲吻着，放下又抱起来，再放下再抱起来，最后她狠心地放下，打开房门跑了出去，跑出很远了，但是她似乎听见了孩子尖锐的哭声……一瞬间她站住了，猛然往回跑着，快到门口的地方她看见了老太太怀里抱着孩子，孩子在哭，她没有哄的意思而是用力掐着孩子的小屁股，孩子更大声地哭了起来，她便四下张望着……

刘丹被这情境惊呆了，老太太是在用孩子的哭声吸引她出去，她用力地咬住自己的手，没叫自己哽咽的嗓子发出声音，这时候她听见了男人的声音，老太太在指挥他去找，刘丹感觉到不跑就再没有机会了，她忍着眼泪，在孩子凄惨的哭声中，心碎成了无数片，但是她的脚步没有停，远远看见了防疫站的车，停在路边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