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城有一段残破的古城墙,大宋年间,那儿原是古战场的一角,现经岁月剥蚀已残败,成为游民、懒汉、乞丐的走穴。每次从古城墙下走过,苏景阳的衣襟或腰间的药箱,总被些脏手扯住,苏景阳只好散点碎银给他们,久而久之,似成了习惯。只是一次,有个叫胡三的,迟迟不放手,他把苏景阳拉到一边,跪地不起。
“胡三,你起来吧,跪着也不是办法?你有事就说。” “苏大夫,你大仁大义,到米铺,米湖升家救救他家那三岁小儿呀!” “人家米铺的儿子关你胡三什么事?”苏景阳故意问。 “这?”胡三吞吞吐吐,摸了摸后脑勺说,“总之你大仁大义,救救他吧。” 苏景阳没有回百家药堂,而是往米铺商人米湖升家而去。他一路上想解开胡三与米掌柜的关系,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一路赶,直追上月挂树梢,万家灯火,到米府百米外,就听那松风林动,夹送着夜郎的啼哭。 米府上下,正为那夜啼小儿忙得不可开交。米夫人拿一只拨浪鼓,直把鼓上的珠子甩掉了,小儿也没看上一眼,仍旧啼哭不止。 米湖升见苏景阳不请自来,心里“咯噔”了一下,道:“苏大夫,你看这如何是好,一到晚间,月亮出山,小儿就落下啼哭病症,可天一亮,他就哭倦了,整个白天就吃饱了睡,睡足了精神好在晚间哭。” 苏景阳看着米夫人怀里乱撞的小儿,此小儿天庭饱满,嘴阔耳大,面相俱佳。再看小儿的十指,有个指甲盖发绿,他把这根手指捏住细看,便摇了摇头,从药箱里,取出一根毛刺来,米湖升担忧道:“大夫,这是?”苏景阳一脸凝重:“这根是‘虎须’,不是针,你家小儿指盖里寄生了吮指虫,昼伏夜出,需把它刺出来。” 苏景阳捏住小儿的手指,随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指缝间一刺,那发绿的指甲,内里便殷红如血,啼哭的小儿也止住了哭声。 苏景阳从米家告辞后,月亮升在树梢,昏黄昏黄的。苏景阳扶着墙边走,头竟有些昏沉沉的。 苏景阳病了,他一直回忆在米家的情形,可头脑一片空白。他翻找药箱,翻来翻去,却没找到那根“虎须”。什么时候掉的?他喝了米家的一杯寿眉茶,出米家门的时候,头就开始昏了。 苏景阳没有选择了,只有去一个地方—南山,可他竟半点力气也使不上了。苏景阳背着药篓摸到古城墙边,向胡三招了下手想借助胡三之力,上南山去。 南山开口处是条溪流,过了南溪,则是林深草茂。苏景阳指着前方,对胡三说:“不远处有个叫‘狡兔窑’的地方!我们就到那里。”胡三没去过狡兔窑,但听过那个地方,原先是个官府围猎场,后来弃而不用。有一围的木栅栏,和一栋破败的亭楼。 苏景阳不久前,来过一次狡兔窑,无意中让他发现在当年屠杀梅花鹿的一个血槽边,密密生长着一种叫“鹿苓劫”的药草。这味药草,汁液殷红似血,有股妖娆的腥气,却是解百毒的良方。 “这就是鹿苓劫,胡三,你帮我撷几片草叶过来。”苏景阳靠在一块石头边,指给胡三看,胡三看那鹿苓劫的叶子似锯齿,翠绿中带有条条红丝叶脉,他采了一把。苏景阳从药篓里掏出一瓶酒和一只碗来,倒了半碗的酒后,aigushi.他让胡三把手中的草叶放在碗中滤了一下,那漂浮在酒上的叶子一碰到酒,一下子就绵软地沉到碗底,像醉酒一样。苏景阳把碗底的叶草捞出,放到嘴里嚼烂,把汁液吞服。不一会儿,苏景阳的面色渐渐红润。 命悬一线,苏景阳从死亡边缘捡回了一条命。 这天,天刚亮,百家药堂的门板被拍得“砰砰”响。苏景阳以为是哪位犯了急症的病人,打开门,却是胡三。他一脸惊恐,欲言又止。苏景阳把他唤进堂内,递了碗热姜水给他,他方才定了神。 胡三说,他不该心里头惦念着鹿苓劫,想趁夜去南山采些鹿苓劫去卖。可在狡兔窑,他听到若远若近的夜郎哭,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在风中翻滚,撕裂人的耳朵神经,可怕极了!胡三只好灰溜溜地逃走了。 “听闻沐阳城接连有穷人家的小孩儿丢失,莫非都被拐到南山去了。”胡三刚说完话,米湖升差米管家送来了一封银子和一篮点心,说是以表“苏大夫救米家小儿”的谢意。苏景阳推托不过,只好收下点心。银子原封不动退了回去。苏景阳把点心提给胡三,交代胡三好好休息,他晚上再去找胡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