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爷爷

那是我八岁的时侯吧，因为成天病病秧秧的瘦得像根干柴棒。娘着急地和奶奶在背后议论说：“这丫头怕是养不大呢！”后来娘干脆让我休学在家。

我的家在长江边上，盛产稻米。每年十冬腊月就要做些“饼折”、“糍粑”之类的食品储存起来，以便忙时吃起来方便。当然做的第一锅是要用来摆在“神条”上，放好筷子，点上香烛请祖宗的在天之灵下来享用的。

这年又到了我家做饼折的时侯，娘把做好的第一碗摆好后就忙她的去了，我没事就呆呆地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饼折出神。

突然，我看到一个相当熟悉的人影径直飘荡到那碗前，拿起筷子就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我走上前去大声喊道：“你不能吃，我娘说这是请我家祖宗从天上下来吃的！”

黑影停下手里的筷子，低下头看着我说：“呵呵，我就不是你家的祖宗了吗？你再认真看看我是谁？”

我抬起头，但始终看不清那影子的脸，就像隔着一层纱。我照实说：“我看不到你的脸，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家的祖宗！”

黑影蹲下身来用手摸着我的头说：“你是四妮，现在有病在家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说：“对呀，你真是我家的祖宗呀？那我为什么看不清你的脸呢？”

“这个我先不能告诉你，你再听听我的声音像是谁的？”

我一边听，一边不停地在脑海里搜寻着这身影与声音像谁。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爷爷，对，你是我的爷爷！”我高兴地跳着脚说。

“真是个聪明的乖孙女，还没有把爷爷忘记呢！”爷爷不停地用手摸着我的头说。

“不对呀？爷爷你不是去年就死了吗？咋还能回来呢？我们老师说死了的人就从此消失了，再也没有了呀？”

“哦，你们老师说对了一半，人死是肉体死了，但是人的魂却死不了，会飘到另一个地方，过另一种生活。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看不清我的脸吗，那是因为人们在已经死了的人脸上盖上了一块遮脸布，这样你就再也看不到他们活着的那张脸了！”

爷爷说的话我信，他死的时侯奶奶就拿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布盖在了他的脸上，有亲朋好友来祭奠他时，才掀开给人看。当时我就好奇地问我娘为什么要给爷爷脸上盖块布。娘说是死了的人脸色很难看，怕吓着活人。

爷爷很快就吃完了，但我看了看那只碗里的饼折，还是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我问：“爷爷，你咋没吃就饱了呢？”

爷爷摸着肚子说：“呵呵，我们吃东西与人是不一样的，你看到没吃，其实我已经吃过了。哦，回头对你奶奶说你这病要用刚生下来的热鸡蛋，缠上红线丢到灶里烧到爆开时拿出来，吃掉蛋黄，再把蛋白放在手心里握住，每天三次。十天后再用针在你十个指尖扎一下，挤出里面的毒水就好了。记住了吗？”

就在这时，娘走了出来，听到我在说：“哦，我记住了。”

“四妮，你一个人在和谁说话呀？”娘问。

“我在和爷爷说话呢！他刚吃了你做的饼折呢！”

“你看你这孩子在胡说个啥呀？发烧了吗？”娘边说边在我额头上摸了摸。

我一把推开娘的手说：“我没发烧，是真的在和爷爷说话。”

奶奶也走了出来，蹲在我面前问：“四妮，你真的看见爷爷了？”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把爷爷说的话和他穿的衣服都说给奶奶听。

奶奶沉思了一会对我娘说：“这孩子说的衣服与他死时穿的倒是对得上呢。可能是这孩子病久了，火眼病低了才看得见，像我们正常人火眼高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

后来奶奶用爷爷说的办法，从我十个指尖往外挤出了两大碗像尿样发黄的臭水，我的病也就好了。再想看到爷爷却一次也没有见到。大概是病一好，火眼又升高了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