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口很古老的井,从太爷爷记事起,这口井就源源不断的提供着清甜可口的水。但自从那件事后,别说井水没有变得又苦又臭,就是一样香甜也没人敢喝。
这是一户地主人家,虽然经历文革,但骨子里还是装着那些丑恶的灵魂。批斗让地主歇了菜,地主婆和她儿子也收敛了许多。家田分散给了穷人,但多多少少藏了些家底。平民百姓对这些地主那个恨呀,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淡然。地主儿子眼看着好几了,还讨不到媳妇,这可急坏了地主婆。托着媒婆东西南北跑,说破了嘴皮子也没有哪个女孩愿意嫁。突然有一阵子消停了,地上婆竟不再东奔西波了,安静的在家里翘起了二郎腿。一群小孩子,也觉得奇怪,平日外门大开的地主婆家,近来去门户紧闭了。调皮鬼们挤在门缝往里瞄,顿着一阵细微的抽泣声,看见一个不曾见过的女人双手向后,被反绑在椅子上。一看是生面孔,还被奇怪的绑着、哭着。这消息很快被村里的人知道了。人们都在议论,肯定是地主婆用钱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外地人。虽说气愤,但敢站出来的人却一个也没有,都怕惹事儿。不久后,不知道是谁匿名向民兵举报了。来了个油肠满贯的家伙。地主婆那个好生招待,大鱼大肉下肚,这民兵甩磁卡满脸横肉,醉熏熏的说是地主媳妇闹别扭了,其他人别管人家的家事。村民们虽明白个中原因,却仍旧无人出头,过好自个儿的日子,哪管他人死活。白天里听得那女人哭泣,夜里听得那女人惨叫。
终于有一晚,那女人逃了出来。趁着夜里,她挣开了绳子,跳墙跑了。可这村里,乌漆麻黑,家狗狂吠。她也分不清个东南本北,竟躲到一户人家的草堆里。狗可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她便被这户人家发现了。千钧一发之际,眼看着地主家的人就要搜查到这里了。这户人家好心救了她,藏到屋里了。吵闹声渐远了,那女人对着救命恩人又是跪又是拜。好心人煮来香喷喷的面条,两大碗下肚后,女人泪流满面的诉说着自己如何被拐卖来。大致上和村民们猜的九不离十。挺好看的姑娘,打得浑身是伤,淤青红肿,没块好肉。好心人帮她擦了药,天还没亮就把她送出了村。接着只得靠她自己逃命了。三天后,这可怜的姑娘还是被抓回来,肯定是一顿毒打、折磨。哭声、惨叫声倒是渐少了,小孩们还能从门缝里看见那女人被绑着。一个多月过去了,那女人也不哭不闹了,乖了。地主儿子第一次把她放了,带出家里,在村里晃悠,像是在炫耀一样。那好心人遇见了她,看见女人绝望的表情。慢慢的,地主家对女人的看管松懈了。也让她出来在离地主家不远的古井旁洗衣服。刚开始,地主儿子还死盯着。日子久了,就是时不时的来看看,女人也天天乖乖的洗衣服,洗完便回家。
就在一个清晨,随着一声铁桶撞击古井旁洗衣石的声音。村民们看见一个人吊死在古井的支架上。扭曲的脸,翻白了眼,吐长了的舌头。虽然死得恐怖,但还能辨别得出,死者正是那女人。地主儿子傻了眼,地主婆双手拍打着大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可是她花了多少钱买回来的呀!观望之际,突然嘣的一声。古井上的支架断了,尸体应声掉落,刚好掉进了那古井里。全场鸦雀无声,老久后终于有人想起要做什么事了。有的叫民兵去了;有的往井里望;妇女们拉着小孩回家,不敢让看了;有人想到要打捞了。这可是全村人的饮水井啊!一群人吵吵吵闹闹,弄水好手,打捞的,费了三天时间,硬是没捞上来。说是沉底了,井里又深又黑,加之这事儿也够邪气。最终,人们放弃打捞了,尸体也一直没浮上来。只是井水变得臭了,没人敢喝、敢用,古井也渐废弃了。
再说那地主婆和她儿子吧。就在那女人死的当天晚上,地主婆就心脏病突发死了。跪着死在自己的床上。那地主儿子也在当晚中了风,半身瘫痪了。说不得话,大小便也都拉身上,活受罪。有人说,是那女人的鬼魂寻仇了。恶人终于也有恶报。那个地主家的管家婆也疯了,总喃喃的说着些什么。没人知道她那晚看见什么。地主婆在睡梦中,忽然凉飕飕的水滴在她脸上。她惊醒了,还没来得及惊叫。飘在她床上方的吊死鬼,那女人。一把手穿过她的身躯,掐住了她的心脏;地主儿子,听到了阴风阵阵吹响窗户的声音,躲到了床底下。只从手指缝里眯见一双光看着就发寒的苍白的脚飘移过来床边。他不敢呼吸,闭着眼睛心想:“吊死鬼是弯不了腰的,我就这么躲着,她就找不到了。”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床底却慢慢的飞进了一个头,一双翻白的眼,四个眼角流着血。一个邪恶的笑声在他耳旁,一条长长的舌头绕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拖了出去。过了些日子,这沸沸沸扬扬的事儿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只是那口古井被封了,连着那幽怨的灵魂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