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清明了,每到清明,我都会想起一件发生在我童年时经历的与鬼魂有关的灵异事件,那次恰好也是清明,尽管已过去了二十四年,但每每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那年清明,母亲去了远方的外婆家,父亲和我在家里备了香烛纸钱,打算给爷爷去上坟,正要出门时,来了个头戴孝帽腰系白绦的报丧人,说我新屯村的爷爷去世了,要我父亲去奔丧,说到这我想有必要交代一下我父亲的身世,我父亲的生母是一户冯姓人家的童养媳,在生我父亲之前,连生了三个女孩,在那个年代,连生三个女孩儿而没能生一个儿子,无疑是犯了类似于挖了男方家祖坟的大罪,父亲的生母在男方家的日子很不好过,后来怀上我父亲时,家中的老人本着当地孕妇的肚子男尖女圆的说法,断定这次又是怀的女胎,对她更是虐待得很,乃至于怀着九个月的身孕时,还被责令一个人去收田里的二亩高粱。
在经过一天的劳累后终于在傍晚时累倒在地上,我父亲就在这时不合适宜的出生了,然而当疲惫不堪的妇人经过撕心裂肺的分娩后,起身查看刚出世的婴儿时,却发现自己生了一个黑红色的‘肉球’。按照现在医学的说法那该是蒙在胎儿身上的一层胎膜,有的胎儿初生后,胎膜会随着胎盘一起流出产妇体外,有的则裹在婴儿身上一起出生,我父亲出生时显然属于后者,可我那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奶奶,哪有这方面的常识,只当自己生了个妖怪,吓得用削高粱的镰刀割断脐带,顾不得产后体虚,仓惶的逃回家去了。等到冯家人得信后匆匆赶到高粱的时,哪还有婴儿的影子,当地没有吃人的野兽,刚出世的婴儿也不会自己爬走,唯一的解释是,在产妇回家报信的时候,婴儿被人抱走了。
后来冯家人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邻村有个王姓的夫妇,在高梁地里捡了一个婴儿,还是个男孩,一寻思定是自家丢的那个孩子,便上门去讨要,任凭冯家人好话说了一箩筐,笑脸赔了不少,那王家人就是不撒手,这夫妻两上面也连生了两个女孩,如今平白的白得一个儿子,见冯家人讨要得急了,竟携了一家老小,逃往邻县,过起了消声匿迹的日子。
这抱着孩子逃走的王姓夫妇,便是我后来的爷爷奶,奶奶,爷爷奶奶对父亲很好,视如亲生,后来,父亲一天天长大,男孩子吗,本身就很淘气,有时调皮出了圈,也难免不了挨一顿爷爷的板子柳条什么的,这要是亲生的,也不算什么,可偏有嘴杂的知情好事之人,就和父亲说了,知道你爹为啥打你吗?因为你不是亲生的,是捡来的,说的次数多了,父亲竟也相信了,十二岁那年,终于又因为淘气挨了爷爷的一顿柳条后,萌生了寻找亲爹妈的念头,偷偷的跑了十几里路,找到了新屯村的冯姓人家,冯姓人家那时已又有了一个男孩,但对找上门的亲生骨肉,还是满心欢喜,好吃食好脸色的把父亲哄得乐不思蜀。
后来,父亲的养父找了去,与冯家打大打出手,终于又把父亲弄了回来,回来后,自是一顿好打,父亲少年的心里,便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没过多久又跑了回去,养父便再找,再打,终于在父亲十六岁那年,父亲的养父一病不起了,临终时他拉着父亲的手,叫他一定不要和冯家人联系了,看在他养了他十六七年的份上,他不希望自己死后连个上坟烧纸的后人都没有,迫于当时的状况,父亲答应了养父的要求,可等送走养父后,父亲反而和生父那边走得更近了。也仅仅是走动而已,并没有真正回去,后来娶妻生子,孩子也都随了养父的王姓,每到清明祭日,便也带了妻儿,到坟前祭拜。
想不到这个清明,父亲的生父去世了,送走了报丧的人,父亲瞪着发红的眼睛,又备了一份奔丧的用品--纸钱,香烛,贡品,鞭炮等,在我们那死了人送葬时,是要放炮竹的,由于时间紧迫,两件事又都不能不办,父亲决定去给生父奔丧的途中,顺便给养父上坟,反正那两个的地方都在一个方向,顺路,父亲把两份东西分别用一种黄黄的,涩涩的麻刀纸包着,夹在自行车后衣架上,载着我匆匆上路了。
很快来到了爷爷坟前,摆供,点香,烧纸,父亲跪在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见到父亲那一本正经且有些滑稽的动作,我感到很好笑,不小心竟笑出声来,父亲却呵斥我道,笑什么笑?还不快来给你爷爷磕个头,待会还得上你新屯村的亲爷爷那去呢,我撅着嘴正要跪下,忽然,我发现还跪在地上的,父亲的后衣襟竟然被翻了上来,而且还一动一动的,那情形仿佛是有人趴在父亲的身边往上扇风似的,当时父亲穿的是蓝色的地卡上衣,料子很厚,一般细小的微风是吹不起来的,而且,我向四周看了看,与父亲近在咫尺的麦苗却一动不动,根本就没风。不是风,难道是···我头皮一紧,下意识的抿了下嘴唇,在父亲身后跪了下来,磕完头之后,我发现父亲的衣服已恢复正常了,父亲站起来,虎着脸对我说,下次我有事的时侯,别往我脖子里吹气,怪痒痒的,我说我没吹气,父亲又呵斥了我几句,说什么小孩子不能撒谎什么的。
我不再辩解,爬上自行车的大梁坐好,父亲载着我飞快的向新屯村的方向赶去,骑了一里路的光景,我发现父亲的车速慢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慢,回头看时,他好像很吃力的样子在蹬车,头上冒了很多汗,身子几乎都弓了起来,路还是那条路,当时正直开春,没下过雨,道路虽说是土路,但不泥泞,也很平,父亲当时正值青壮年的棒小伙,又没病,骑车载着一个六七十斤的小孩,按理说不该这么费力,除非,车后面有人在故意往后拽,可是,车后边根本就没什么人啊,后来父亲干脆就停住了车,支好。
开始检查车前后挡泥板有无淤泥,前后车胎有无漏气,可是检查一遍,发现一切正常,父亲自言自语的称奇怪,这时候他忽然发现,夹在车后支架上的麻纸包不见了,那里装的正是去往新屯村奔丧的用品,父亲忙推着车和我一起往回找,走了几十步,我们看到地上有几张花花绿绿的纸钱,这纸钱东一张西一张的扔在地上,有的已被撕成了撕成了几截,正是我们准备上新屯村奔丧的那种,再往前看,有一截白蜡烛和几个鞭炮,鞭炮本是规规矩矩成一串的,这会儿也像遭了难似的,东三个西四个的,有的还掉了捻,被扔的七零八落的,再往前走,还有,就这样我们断断续续边走边捡,不知不觉的竟又回到了爷爷的坟那了,父亲一见,可就纳闷了,小声叨唠着“这怎么回事啊?风刮也不至于刮这样啊?谁跟在我们后面故意和我闹啊?”
父亲和我整理好了捡回来还能用的东西,再次骑上车出发了,可没过多久,倒霉的事再次发生---自行车的链条掉了,挂上了,没过一会又掉了,如此循环反复,短短的几百米路程,我们的自行车链条居然掉了有六七次之多,后来父亲心烦了,照着自行车啪啪给了两脚,再骑时,居然走了有两百多米路都没掉链子,我正高兴呢,忽然‘啪’的一声,想不到更倒霉事发生了,我们的自行车居然爆胎了,父亲又气又急,干脆推了车子和我步行往前赶,走了一会,我忽然发现父亲忽的停住了脚步,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满脸是惊愕的神色。
只见路前方的远处,竟然刮来了一个旋风,这个旋风有两层楼那么高,我敢保证,当时一丝风也没有,平白无故的出现了这么大的一个旋风,这不得不叫人感到奇怪,那旋风打着旋的很快的刮到了我们面前,竟然围着我和父亲转着圈的刮了起来,大概刮了有两三圈吧,旋风的力度慢了下来,一些破草,树叶,还没燃透的边边角角的死人纸钱,打着旋的慢慢的落到了离我们两三米远的地方,就在这古怪的旋风消失的瞬间,我看到了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相信的事,在离地面一尺高的地方,凭空慢慢的漂浮着一个球,一个黑球。有铅球那么大吧。看不清是什么质地、材料的,也没有什么绳线的拴着,在青天白日下,发出淡淡的黝黑的光,幽幽的悬空飘着,我害怕到了极点,偷偷的向父亲靠过身去,此时的父亲,嘴巴因惊讶已张成一个大大的‘O’型,满脸更是写满了诧异之色,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就在这时,远方哇哇的叫着飞过来两只黑老鸹,那两只黑老鸹竟然一点也不怕人。
围着那个黑球上下翻飞的哇哇的扑啄着,黑老鸹,又称乌鸦,这种鸟不管出现在哪里,都会被视为是不吉祥的象征,有人说它是靠吃死人肉活着,有人说它能闻到死人的气­息,如今它们如同鬼魅般的出现在这里,给周围本身就恐怖的气氛又增添了一丝诡异,再看那个黑球,那个球像是有灵性般的、能够洞悉我们的心理,我们往前走一步,那个黑球也跟着往前飘一飘,我们往后退一步,那黑球也跟着往后挪一挪,此时的父亲,双眼一动不动。直直的望着那个黑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忽的,父亲拉着我跪了下来,并叫我别吐吐沫,并带着我冲那黑球磕了三个头,磕完头后,父亲又冲着那个球说道,我知道是你,你拦着不让我去那边,可那毕竟是我亲爹,今天你要让我去了,回来我还是你儿子,到时候该给你烧纸烧纸,该给你上坟上坟,你要不让我去,我往后可就真不管你了,到时可就真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了,连我带孩子的姓都给他改了,片刻,那黑球竟像听懂了父亲的话般,徐徐的落到了地上,很快的地面又刮起了像刚才那样的一个旋风,卷着那个黑球,一路旋转着往爷爷的坟头的方向去了····
我和父亲终于步行来到了新屯村,参加完亲生爷爷的葬礼后,回到家中父亲就病倒了,不烧不烫,却冷得浑身打颤,一天到晚昏睡不醒,还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胡话,请了几个大夫来看也不见起色,那时母亲已经回来了,认为父亲是撞邪。
恰好我外婆就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看异病、驱鬼魂的神婆,于是请了来,在堂屋里设了一个小小的祭坛,点着了一张写着红字的黄纸符,就着温水叫父亲把那符灰喝了,哇哇的吐了一盆的污秽物,慢慢的好了起来。
后来我向大人问起此事,他们半开玩笑告诉我,我爷爷是个小气的人,活着的时候不让父亲和他的生父相认,做了鬼还拦着,那扯的七零八落的鞭炮、撕碎丢在地上的纸钱、骑不动的自行车、总是掉的车链条、放炮的车胎、旋风里的球,全是爷爷那只老鬼在作祟,就是为了拦着我们,不让到父亲的生父那去,幸亏我父亲有所觉察,带着我给他磕了头表示了尊重,又说出了那些软硬兼施的话,那老鬼也没办法,也只得放我们去了,可还是心有不甘,终于用阴气扑了父亲,所以我父亲才得了那病,至于我怎么没事,按照他们的说法,应该是见我是个小孩子,不和我计较吧。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经历这件事时,刚满十岁,十岁,我已知道了‘鬼’这个字眼的含义,对了,听我外婆说,黑色的球代表死去老人的鬼魂,红色的球代表死去的年轻妇女的鬼魂,白色的球代表未成年孩子的鬼魂,你,会遇到那种呢?呵呵,还是哪种都不要遇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