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98年的夏天。7月9日。晴。没有云。一朵也没有。
这天下午的阳光和其他寻常夏天里的阳光一样好,或者更好。于是每个人站在香樟树下都没有说话。炎热让每个人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张了张口就是干燥的热,像要吐出火来。
嘿,陆之昂拿着罐可乐碰了碰傅小司的胳膊,瞬间刺人的冰凉从他的胳膊迅速传递到心脏去.傅小司接过可乐拉开来,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喉结翻上翻下的。傅小司记得自己三年前仰起头喝可乐的时候还没觉得喉结这么突兀,而自己现在已经高三毕业,十九岁,应该算是个大人了吧,嘴唇上哪天忘记刮胡子就会留下青色的胡渣。傅小司记得自己三年前就是这么仰头喝了一罐可乐然后就离开了初中的一群朋友。大家只是拍了拍肩膀没有说再见,于是大家就真的没有再见过面。
傅小司抬起头看看陆之昂,对他说,嘿,我们就这么毕业了对吧。
陆之昂看看他,然后皱皱眉,说,好像是的
。
于是傅小司开始有点难过。眼前很多的人挤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是夏天里特有的潮红,小司记得拍毕业照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所有人在烈日下面站队,因为太阳太大以至于大家在照片上都有点皱了眉头且红着一张脸,于是陆之昂生动地形容像是赴死前的集体照。带着北张的气氛伪装了天下无敌的其实冲向那座早就不堪重负的独木桥。然后听到很多火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水花溅到脸上像是泪。泪水弄脏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脸。可还是挡不住疯了一样地往前横冲直撞。拍完后一群人作鸟兽散,匆忙地赶回教室搬出参考书继续暗无天日地做题。
这一天下午很多人笑了很多人哭了然后很多人沉默了。学校的香樟每到夏天就会变得格外的繁盛。那些阳光下的树阴总会蔓延进窗户里面,傅小司记得自己和陆之昂在树阴里昏睡了似乎无穷多个夏天。然而现在要离开了。傅小司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看到过的话,离开,让一切变的简单,让一切有了重新被原谅的理由,让我们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