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对死者的怀念,不是对远离亲朋的怀念,而是对一个仍在我面前出现的生者的怀念。
她,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寡妇。看上去却像六七十岁的样子,满脸布满了皱纹,丝丝银发,走路趔趄不稳。而且嘴里总是絮絮叨叨不知说些什么。也许你已经想象出来,她或许是一个不大正常的人。不错,但这话你只说对了一半,因为你还有很多想不到的事情。
她心肠很好,很喜欢孩子。你可知道,在她的两个孩子当中有一个是收养的孤儿。为这,她和好脾气的丈夫还吵了嘴。但她做出的决定是从不反悔的。她待这孩子比亲生的骨肉还要亲,因为她能深深地体会到失去父母的痛苦。除了照顾孩子,她还要侍候公婆。丈夫出外搞运输,很少回家,家里的活她几乎包揽了,但她从没埋怨过一句,在这繁重的体力劳动下,她显得有些苍老了。有一次,我拿了一袋珍珠霜给她,她拒绝了。她说:“人的脸不是什么装饰品。就让岁月在它上面留下一点回忆吧。”她说的话,我并不能真正懂得。
也就是在五年前,她包了一个苹果园,而且还专门学了一套培植苹果的技术。到了来年秋天,村子里七八个苹果园就数她家的收获大。但她并不那么自傲,为了提高产量,她主动和另外几个苹果专业户一直研究讨论,常常是与星星作伴。那时,听她说她还想写一本关于培植苹果的书。但现在,我只知道那是一本没有写完的书。
也许是命运之神在捉弄她,一场大火夺去了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她的丈夫和孩子。她像一堵被炮火轰塌了的高墙一样,瞬息之间,精神完全崩溃了。
现在的她,就像鲁迅小说中的祥林嫂,变得使人难以接近,就连我也不知为何躲着她,只觉得彼此之间有了一层隔膜。有一次,我拿她给我的诗集给她读,原以来能帮她从恶梦中醒来,谁知她却呆呆地,眼睛一动不动,我好害怕,赶忙从她家跑了出来。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帮她。她很害怕火,家里冬天也不添火炉。奶奶经常黑夜去给她作伴,但我老觉得她好孤独。
如果,你在五年前来到我的老家。在我家的邻院里,你会看到一位具有农村妇女的粗壮、朴实,说话干脆、勤作耐劳,进院一杯茶的待人热情的妇女。你一定不会相信。那就是上面我所谈到的与这简直是判若两人的女主人公。
也许,这就是缘份吧。自从我认识她起。就很敬慕和喜欢她,而且她也很喜欢我。每次回老家,我总是第一个去看她,或是她第一个来看我。我们每次谈的都很投机,好象我们的年龄差距并不存在似的。她是一个高中毕业生。我问她,你为什么不考大学,但她好象并不喜欢这个问题。后来我才知道,文革的十年浩劫,剥夺了她考大学的权利,父母也不知为何离异了。这给她心灵上留下一份创伤。但她最终还是坚强地挺过来了。她很怀念她的中学时代,经常给我讲她在学校里的一些事情,我很愿意听。因为不论在何年代,中学生的向往和追求都是那么的炽热。她知道我很喜欢文学,常常拿一些诗集给我看,而且还送给我一本她自己写的小诗集,她的诗写得很富有哲理性,给人一种奋进之感,至今我还珍藏着。
她的过去是很令人敬佩的。但现在在我的记忆里。只有那一本小小的诗集和她那失去的温和的面孔。怀念,我只能用怀念来找回她的影子,但我却真的不希望用怀念与她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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