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正值盛夏酷暑,奶奶匆匆打点好行装,挎上一个小布包,回到老家去打理她的田地。
一个月前,奶奶带着大包小包来到我们栖居的小镇。
晚上,我帮着爸爸把奶奶的大包小包吃力地搬进家中,打开。
最大的麻袋里是花生,足有百斤。奶奶说:“一部分拿来炒,一部分煮了吃,剩下的榨成花生油。”奶奶的花生油是金色的。每次榨油前奶奶都将花生壳剥开,取出鲜红的花生米,用筛子筛了又筛。
爸爸说榨油场里有机器,不必这么麻烦。奶奶永远都是反对。她说:“机器哪有我人工做的干净,我筛好的花生米榨出的油吃了放心。”
打开红色的塑料袋,一阵淡淡的香扑面而来,袋中的好像是什么花的花瓣,晒成枯叶的颜色。花瓣卷曲,变得皱巴巴的。看不出来属于那种花。奶奶说这是槐花。
“槐花”?我心生疑惑,“老屋方圆十里,哪里有槐树啊?”她嘴角一扬,说出一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地名,还说:“这槐花香着呢,明儿炒肉吃,准把你鼻子都香掉了!”说罢笑声一串,满脸得意。
还有一个纯净水桶,盖子密封着,好不容易才打开,里面竟是满满的黄豆。
一桶黄豆需要封得这么紧?
爸爸取出先前装黄豆的麻袋,正准备将那黄豆往里倒,奶奶却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却找了个板凳在桶边坐下了。
她用手轻轻拨了拨黄豆,捧起一小把放入麻袋,再拨一拨,露出一个黄褐色的点儿,她将周围的黄豆扒去,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土鸡蛋。随后又重复这些动作,从桶中拿出一个又一个蛋,有鸡蛋,有鸭蛋。“鸡蛋炒菜,鸭蛋早就腌成了咸鸭蛋。”又是一串爽朗的笑声。
我在旁边默默地数着,一共128个蛋,她没舍得吃,全带给了我们。每个蛋上似乎都有她美好的希冀,都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
我继续打开她的行李,寻找着我想要的那个东西,无果。我咬了咬嘴唇,有些失落。或许奶奶老了,记性差了给忘了。我默默地上楼,睡觉。
第二天早晨,她在整理衣物,身旁有个小布包,打开着,我很清楚地看到,一小袋米粉。
米粉,米粉蒸肉,童年的回忆。奶奶蒸的肉从来只用肥肉,蒸出来的肉混在米粉里,油而不腻,香而不黏,伴随着我度过无忧无虑的年华。
后来离开那个山村,故乡的味道渐渐淡去,在这边买不到这样的米粉,这份味道在记忆的长河里渐渐沉沦。
然而,她并不曾忘记,她一直都记得!
我也懂得,她的行装里塞满了爱与故乡的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