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诗人里,最受人喜爱的想必是苏轼。
父亲苏洵,即《三字经》里提到的“二十七,始发奋”的“苏老泉”。苏洵发奋虽晚,但是很用功,卓尔不凡,他为儿子们的起名也很不一般。苏轼其名“轼”意为车前的扶手,取其默默无闻却扶危救困、不可或缺之意。
苏轼的豪放恣肆、清新广阔,使他成为北宋中期的文坛领袖,在诗、词、散文、书、画等方面均有令人惊叹的成就。他出道便有神仙姿,一生于坎坷之中傲然挺立,即使几次迁谪也不愿屈节从流,始终达观洒脱,正如他对梅的咏叹。他在《定风波·红梅》一词中首次提到“梅格”一说,将咏梅从过去的玩赏提升到品位、格调,开风气之先。
休把闲心随物态,何事,酒生微晕沁瑶肌。诗老不知梅格在,吟咏,更看绿叶与青枝。
嘉佑元年(1056年),苏洵带着21岁的苏轼、19岁的苏辙,自偏僻的西蜀眉州,沿江东下,于嘉佑二年(1057年)进京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当时的主考官是欧阳修,小试官是诗坛宿将梅尧臣,二人正锐意于诗文革新,苏轼清新洒脱的文风,一下子让他们惊喜不已。策论的题目是《刑赏忠厚之至论》,苏轼的文章写得豪迈清新,欧阳修没想到天下还有这等人才,所以猜测是自己的弟子曾巩所作,作为主考官,为了避嫌,他只给了此文第二,后来才明白竟是出自川蜀一青年。苏轼在文中写道:“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欧、梅二公叹赏其文,却不知这几句话的出处。及苏轼谒谢,即以此问轼,苏轼却答道:何必知道出处!
欧阳修听罢又是一惊,不禁为苏轼的豪迈、敢于别出心裁叫好,私下说道:“此人可谓善读书,善用书,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此后,苏轼果然声名大噪,每有新作,立刻就会传遍京师。
苏轼一生的作品犹如滔滔江河,有说2800多首,甚至有说4000首,其中咏梅的诗有42首,词6首。
苏轼几次在咏梅作品里提道:“诗老不知梅格在”,补笔点明,一纵一收,红梅之所以不同于桃杏者,岂在于青枝绿叶之有无?他最欣赏的是身处穷厄而不苟于世、洁身自守的人生态度,是花格与人格的契合。他的咏梅之作大多写于贬往黄州之后,此前他的诗中多是牡丹、杏花,而在自京城前往黄州的途中,所经荒山幽谷、细雨飘零中的梅花让他顿生默契。自此之后,每逢大起大落,宦海浮沉、荣衰悲欢,都不由进入他咏梅的诗词,梅花成他芳菲知己。
苏轼大草书法《梅花诗帖》,诗书合璧:
春来空谷水潺潺,
的皪梅花草棘间。
昨夜东风吹石裂,
1.学生自批互批与教师巡批相结合。对于引进新知的铺垫练习,可以采用在教师指导下学生之间互批的方式进行。这样的批改方式可使全体学生都介入到作业批改过程中,而且速度快、效果好,教师能根据学生的反馈信息进行总结讲评,及时将旧知识引入到新课教学之中。
半随飞雪渡关山。
何人把酒慰深幽,
开自无聊落更愁。
幸有清溪三百曲,
不辞相送到黄州。
短短56字,却有一股汪洋浩荡的气息。苏轼长于行书、楷书,笔法肉丰骨劲,跌宕自然,给人以“大海风涛之气”“古槎怪石之形”的艺术美感。尽管起首两行还是“行意”重于“草意”,但总体是草书意趣,从起首的低沉到最后的飞扬,宛如惊涛骇浪从千山大壑间顷刻奔泻而出,在绝响后戛然而止于风平浪静的海面,让人感觉“抵掌激昂,有击楫中流之心”的震撼。苏轼在写此帖时,任笔驰骋,笔落处似生出无数虬龙,飞入云霄,刹那间奇象万千。
另有《南乡子·梅花词和杨元素》:
寒雀满疏篱。争抱寒柯看玉蕤。忽见客来花下坐,惊飞。蹋散芳英落酒卮。
痛饮又能诗。坐客无毡醉不知。花尽酒阑春到也,离离。一点微酸已着枝。
苏轼这首词写于任杭州通判时,他与时任杭州知州的杨元素颇有交情,两人常在一起咏梅、赏梅并唱和。岁暮风寒,百花尚无消息,只有梅花缀树,葳蕤如玉。在冰雪中熬了一冬的寒雀,值此梅花盛开之际,既知大地即将回春,自有无限喜悦之意。“争抱寒柯看玉蕤”,生动地描绘了雀儿们翔集在梅花树上,瞅准空档,便争相飞上枝头的情景。前人咏梅,多赋予梅花孤独冷艳,苏轼则不然,由欢蹦乱飞的寒雀引出梅花,便有了鸟语花香,有了梅花的热烈。“忽见客来花下坐,惊飞。蹋散芳英落酒卮”,那雀儿见客来花下,本当惊飞而起,但却迷花恋枝不忍离去,竟至花下的客人对梅树上的雀儿毫无觉察,直至坐定酌酒,才见那雀儿踏散的芳英,不偏不倚恰恰落在酒杯之中,给赏梅之人平添无穷雅兴。“离离,一点微酸已着枝”,从寒柯玉蕤到满枝青梅,一笔带过,并不直言梅子,只说“一点微酸”,顿觉口舌生津。此词未有一字粘梅,但读来会觉未有一笔不是梅,妙合无垠。
苏轼的咏梅诗词自是一家,其文如其为人,富有激情和生命力,超然自适、多情善思,既向内心的世界开拓,也朝外在的世界拓展,在他看来,词是无事不可写,无意不可入的。苏轼字子瞻,正如黄庭坚在《跋子瞻〈醉翁操〉》里所言:“落笔皆超逸绝尘耳。”又在《跋东坡墨迹》称他:“挟以文章妙天下,忠义之气贯日月。”
兄弟苏辙则在为苏轼所写的《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中叹他:“其于人,见善称之,如恐不及;见不善斥之,如恐不尽;见义勇于敢为,而不顾其害。用此数困于世,然终不以为恨。”这番话正是苏轼一生造就的人格,与他所说的“梅格”情理相通。苏轼洗尽铅华见雪肌,要将真色斗生枝,幽独高雅,孤瘦雪霜姿,在宋代影响了一大批文人对梅花的咏叹,由梅格到人格,各显风采。